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脑袋里一直在想刚才坎里之剑对我说过的话。
因为心不在焉的关系,鹿肉被我切成难看的大块状,吃起来很费力。我盘腿坐在沙发上,从餐盘里挑出最大的一块熟鹿肉,双手捧着,放在嘴边轻轻撕咬。
坎里之剑说没有乌鸦。
没有乌鸦,就代表着我在那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梦境。时间大约在吃掉白鸟之后,看到乌鸦之前...
我记得...那时我觉得有点热,出汗了,然后就给自己喷了冰雾降温。再然后,我好像有听到笑声——我其实并不是很确定这一点,因为那时候正开心着呢,心思都不知道飞在哪里,那笑声就变得犹如幻听,隐隐约约的...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在偷乐。
至于有两次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...现在想来,大概就是坎里之剑。
虽然刚才那个男的口口声声说不会窥探目标隐私...我就当他说的话属实,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无意间看过来那么一两眼呢?毕竟两次都是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,会下意识地看过来也很正常吧...
应该就是这样。
可除此之外,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。
按照坎里之剑说法,除了原谅头没人能做到在他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,可如果...那是个会施加幻术的异族呢?
那有可能是他们不知道的某种存在...一种非常擅长销声匿迹的生物。和人类一样具有高等智慧,对我非常感兴趣所以变成偷窥狂,每天看着我,喜欢恶作剧,让我陷入梦境——或许它可能知道些什么,并且...想用梦境让我也知道些什么,或者回忆起什么?
接下来大概就要被我揪出来打一顿,然后发现其实是个美少女,果断收为后宫...?
“嚼
...鹿肉好硬。
我都在想些什么啊...
“咕噜。”
将口中怎么也嚼不烂的鹿肉咽下,我轻轻摇头,伸手再抓起第二块。
乌鸦...
依稀记得,在昨晚之前,我还见过一次那只和山羊奶酪十分相似的乌鸦。
那是我一直不愿意去回想的夜晚。那晚我吃掉真理之门的教徒,一个人坐在高楼上,望着下方燃起熊熊火焰的房屋,我无动于衷。
有关那晚的记忆已经朦朦胧胧,宛若一部三年前看过的电影,完全记不起细节,也不想去记起。现在能想到的,只有那只乌鸦落在肩膀,我以为是山羊奶酪,紧接着铺天盖地的乌鸦掠过头顶,悬挂于夜空的月亮蓦然间血红,连我的眼前也一片血红,恍惚中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什么,她叫我姐姐...后面发生了什么,我都不知道了。
但我很清楚,当时下方有不少人在,只有我能看到那一幕。
没人发现的红眼乌鸦,突兀而入的诡异梦境...
和昨晚的情况非常近似。
在昨晚的梦境里,在最后的时刻,同样也有个稚嫩的声音,她唤我作“姐姐”。
她是谁?
她想干什么?想告诉我什么...若她真的存在,为什么不出来见我...
心里很烦。
同时也不知所措。
我搞不明白这些,也不知道该去和谁诉说。之前我下意识对坎里之剑撒了谎,因为我觉得这可能和我的身份...或者和我失踪的那段经历有牵扯,这是我的直觉。这些事,我不能随便告诉陌生的人,我只能和最信任的人讲。
可我该和谁讲呢?
好像没有人...
或许维多利亚可以。
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很关键的地方,但她要准备打仗了,她有那么厉害的敌人,她有很多要做的事,我不想因为这个让她担忧,让她分心...
...要是卡洛斯还在就好了。
我现在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...可能我这样的存在,本身就不应该会有吧...
对了,玛格丽特也知道我的身份。那我要和她说说看吗?
可她要觉得是我出了问题,那该怎么办啊...
庭外绿茵满地。
日光自落地窗洒下,将窗帘映地通明。光晕缭绕间,客厅里细舞的飞尘无所遁形。
窝在沙发中的少女盘腿蜷缩成一团,捧着鹿肉像松鼠一样快速啃食,楚楚怜人小脸满是彷徨。
夏日炎炎。
等到夜晚的时候,我在屋顶铺上干草,再把卧室床上的被褥抱上去,铺在干草之上,将宅邸的门窗锁好,抱着格雷船长在临时弄好的陋床躺下,感受着温风拂面,望向头顶繁星点缀的夜空,眨巴眨巴眼睛,静静等待着未知的来临。
在房间里睡害怕...这样会好很多。
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,忍不住又朝隔壁的2号宅邸望去,见那边烛光幽微,寂然无声。我知道维多利亚今晚不在,她没有回来。
就算她回来,我也不会过去的...
将头转回来,轻轻合上眼睛。
深邃的黑幕星月交辉,翻涌的云层聚拢又扩散,汇成千奇百怪的形状。煦暖的微风撩过庭院的树叶草坪,“哗哗哗哗”地奏出动人乐章。
不久之后,屋顶的少女鼻息安恬。
今夜没有乌鸦,亦无噩梦。
............
休息日的后两天,维多利亚再没有回过2号宅邸,而我也在自家屋顶度过了两个夜晚,什么都没有发生,我睡的很香。
这两天王城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,街上巡逻的不再是往常穿着青衣的仲裁处,经常能看到全副武装的守备军小队穿过。有一次我白天闲逛觅食的时候,还看见许多粗布衣衫、农民打扮的男人妇人老人,他们牵着牛羊拉车,有的还带着孩子,在守备军的护送下路过街道,满面迷茫。
两日之后,街上的人不再如以往般繁多且喧闹。我有时听见人们在悄悄议论,说好像要打仗了...
有人说,夫勒斯克堡不知死活,为了野心急着送年轻的士兵去死。他们根本不可能攻下王城,这座城已经数百年没有被谁攻下过了,哪怕没有了神之遗物,王城还有铁壁般的高墙,城内还有四五万的守备军,伊丽莎白女王必胜。
还有人说,圣女大人仍没有离开王城,这仗是打不起来的。王城并没有被神明抛弃,伟大的存在都在注视着这里,他们要是敢杀人,一定会被施予最严厉惩罚,圣女大人会用所向披靡的神迹消灭他们。
而我就在这样的声音里,在微泛波澜的夜晚再次回到王立学院。
“佩伊洛!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~”
“佩伊洛,你上次坐的角马车是不是王宫里的啊?你去哪了...”
学院里倒是没什么变化,莎拉一如既往的热情又粘人。坐在床边的黛西还是那么腼腆寡言,她见到我,缩着肩膀露出羞涩的笑。
索菲亚并没有多嘴将我的身份告诉她们。她很聪明,知道我的想法,明白我不喜欢让舍友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。
而我也乐的安心,和她们一起笑着闹着,吃光莎拉从家里给我带来的水果派饼。
晚上休息之前,趁着莎拉和黛西去洗漱换衣的时间,索菲亚将我叫到一边。
“佩伊洛,城外铁甲卫的事,你知道了吗?”
我望着她严肃又紧张的脸,先是点点头,随后摇头:“我不知道,他们在哪。”
不知道他们在哪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。这两天没见到维多利亚,我没机会问她。
“连你也不知道啊...”索菲亚沉思片刻,一脸认真的问我,“佩伊洛,你有什么打算?”
打算?
当然是等等看情况,看能不能帮上忙啦...不过这话可不能对她说,于是我再次摇头。
“没想好。”
索菲亚马上说道:“我父亲准备安排人送我出城呢,和哥哥们一起。估计这两天陆陆续续都会有贵族把子女往城外送,等避过战争再回来。你发现没有,今晚的学院明显少了好多人,有几个宿舍都空了,过几天还会更少...佩伊洛你父亲呢?斯卡利杰大公那边有没有什么安排?你家里好像也要打仗了吧?”
她顿了顿:“要不,我给父亲说一声,让你和我哥哥们一起出城?放心,父亲会同意的,多一个人没有影响。”
索菲亚的这番话倒是说的真诚,只是她明显忘记了,1504可不止有我们两个人。
“莎拉和、黛西呢?”我问她。
听到我的问话,索菲亚咬住嘴唇,露出很为难的模样。
“一个人的话没关系,三个人...我不知道行不行,不敢保证。”
...三个人?
我马上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,咬着手指蹙头紧眉。
“索菲亚,你不走?”
索菲亚闻言轻晃脑袋,明眸皓齿笑的很漂亮。
“嗯,我想留在父亲身边。如果仗真的打起来,最恶劣的情况,父亲所管辖的北区肯定是首个被强制征兵的区域,我怕真到那个时候,他那点人手根本应付不来,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,双眼发亮下巴微微扬起,颇有些得意和对我炫耀的意思。
但这一刻,无论无何我都佩服女孩的勇气。
于是我也笑起来:“索菲亚,真了不起。”
女孩听了很是受用,她对我眨眨眼睛:“不说我了,你到底怎么办?要走吗?”
我摇摇头:“我不走的,我还要——”
“...你这样记是死心眼,要懂得学以致用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偷偷在做什么...”
谈话最终被从洗漱间出来的莎拉打断。
今夜无过多废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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