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位于伍德沃德之森西北处,雄鹿镇以南六公里,雾气弥漫的河摊上,有橘色的火光偶尔晃动,临近黄昏的时候,河的那边隐隐有传来人声、角马的嘶鸣,裹着黑色甲胄的少女跪趴在河边,捧起一簇清澈的水,“咕嘟咕嘟”喝下几口。
漆黑的渡鸦在天空盘旋,发出粗劣嘶哑的鸣叫声。
少女的身后,四名驭兽的修士高举火把,沉闷的脚蹄踏在碎石堆,一名年轻的修士也下了兽背,朝河边走去,骑着俊白角马的年长司铎将羊皮纸地图摊开在眼前,看了片刻,说道:“过了这个山谷,我们就要进入森林里了。”
“司铎大人,这天就要黑了,伍德沃德之森地势复杂,遗迹的位置又在森林深处,我们这时候进去,如果迷路了怎么办?”
另一名修士坦言顾虑:“是否先在这里放出玛法之光,等森林内部有了回应,再考虑下一步动作?”
“绝对不行。”杰弗里司铎断然拒绝,蹙眉将地图收了起来,“如果不小心惊动了异端的那个老头子,将安斯艾尔大主教的位置提前暴露,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,只能冒险一试了,我们没时间再犹豫。”
那修士闻言,想了一会儿:“那就放出白鸟来确保方向的正确吧。”
“也不行,白鸟的光芒太显眼,尤其是在黑夜,这等于明着在提醒他们我们的位置。那两条东洲来的野狗嗅觉敏锐,不可能察觉不到,在希尔维嘉小姐接近遗迹之前,我们要避免一切与那条老狗正面交锋的可能性。”
年轻的修士面露难色:“可这样一来...”
“没事的,交给我吧。”
蓦然间,林籁泉韵的嗓音自一侧传来。
司铎与修士转过头去,看见黑甲少女自河岸边走过来,精致的小脸沾着未干的水渍,手也湿漉漉的,她一面甩着水,一面对这边说道:“我的渡鸦,可以辨认方向。”
说完,伸出纤细的食指,朝着天空指去。
“嘎——”
光影斑驳的暮色里,再次传来鸦鸟的嘶鸣。
三人下意识的抬起头,只见高空中有颗黑色的小点,正从山脊那头自视线里接近,速度快的惊人,隔很远就能听到风声,不出两三秒的时间,那颗点就已经化作展翅翱翔的巨大乌鸦,“呼啦啦”地落在少女的肩膀。
“佩佩——”
渡鸦鸟喙大张,吐出难听的人言,脑袋稍稍偏去一边,猩红的瞳眸眨也不眨,朝修士们这边盯着。
“乖...”
少女伸出手,轻轻去顺它背上的羽毛,眼中泛起一丝温柔。
“傻瓜!”
那鸟接着又嘶鸣一声,居然骂起了人,少女眼中的柔色顷刻褪去,“咚”地一下敲在它的脑袋:“你才傻瓜!”
渡鸦不满,张开翅膀扑腾起来,长长的鸟喙在少女手背上啄了两下,头摆回去,又叫:“骗子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
少女没好气的说道。
但她没有再敲渡鸦的脑袋。
那边的修士们看着这奇怪的一幕,都有些哑口无言,面面相觑。
显然眼前的这只渡鸦很不正常,它的体型很大,比寻常他们见到过的传信渡鸦至少要大上两圈不止,而且看上去非常聪明,让年长的司铎恍惚间生出“这只鸟十分人性化”的错觉,他感到那双猩红的瞳眸里是蕴含着感情的,更重要的是,他怀疑渡鸦的那声“骗子”,是在对着他们说。
不过那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杰弗里司铎抛在脑后,那太荒谬了,只是一只渡鸦而已。
“希尔维嘉小姐...”
司铎想了想,有些不确定的说道:“您是说这只渡鸦...它具有辨识方向的能力?啊,我不是在质疑您,但据我所知,信鸟只是因其归巢的属性被人类饲养利用,才能在两个地方来回传输消息,可我们现在...我是说,您要怎么让它搞清楚我们去哪?”
“告诉它,就好。”少女不以为意。
她没再理肩膀上的那只黑鸟,举步走到角马兽前,轻轻一跃跨上兽背,巨兽打了个响鼻,少女便用手摸摸它脖颈的毛,少顷,见司铎不再说话,便皱眉询问:“所以。那个舞女的,位置是?”
“......”
杰弗里司铎其实不怎么愿意相信一只信鸟。
但转念一想,希尔维嘉小姐这样的人物,即便年纪很小,但在这个节骨眼上,总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,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:“伍德沃德之森深处,从这边看大约是偏西一点的方向,我们先前在那里找到一片古树林,古树大多都已枯死,有不少腐朽的树屋坐落在梢梢末末,年代久远到不可考据,应该是千多年前的神临时代,那些传说中妖精们的聚落...”
男人皱眉思索,还想说的再详细一些,比如土色啊气味啊等等细节,却看到少女在那边已经拍了拍渡鸦的翅膀:“听见了没?”
“嘎——”
渡鸦再次嘶鸣,仿佛在回应她的话。
“去吧蠢鸟,飞快点。”
少女的话音一落,那只大黑鸟便重新张开双翅,“呼”地一声飞走了。
杰弗里司铎愣了半晌,忍不住惊愕道:“就...这样?”
“就这样。”
少女点了点头:“你们好了吗?我们,可以出发了。既然时间紧迫,那就快一点,别耽搁。”
这时去河边取水的修士刚刚回来,他还不清楚这边的情况,蓦然听到教宗骑士大人说要出发,一边将水袋挂在鞍具的铁钩上,一边向杰弗里司铎递去不解的眼神:“我们这就走吗?不和其他人联络了?”
杰弗里司铎脸色阴晴不定。
他在犹豫,心里觉得那小女孩无论是方法还是态度都过于儿戏,指望一只鸟听几句话就能寻到地方,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,可她的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,那可是教宗大人都寄予厚望的孩子,是唯一有可能消灭恶魔的孩子,她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,不可能在这时候乱来吧。
更重要的是,男人陡然间意识到另一件事情。
他想了想,开口问了:“那只渡鸦,它能听的懂人话?”
“它可不止,能听懂人话。”
少女看着他,浅浅一笑。
明媚的笑容,让三十三岁,有妻有女的杰弗里司铎,心中都为之荡起涟漪。
男人沉默着,最终点了点头。
他随即回首,勒紧缰绳,身下的角马长声嘶鸣,前蹄高抬,他在兽背厉声喝道:“我们走!”
踏踏,踏踏,踏踏...
兽蹄踏响,奔腾着,自山谷间扬起尘埃,疾驰而过。
杰弗里司铎一骑当先,三名修士分别在他身侧,我跑在最后面的位置,身体微伏,小手紧抓着缰绳,静听耳畔掠过的风,眼睛不禁眯起来,望着前面那道宽厚的背影。
尽管他刚才已经很用心的在掩饰,但那一瞬间脸色微妙的变化,还是被我敏锐的察觉到了。
他在撒谎。
又或者,有什么事瞒着我。
我看出来了,一如先前在帐篷里的时候,可是我不会再问他任何事,那没有用,只会让本就严峻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。
他虽然有事情在瞒我,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认为他是坏人——这个男人,是打从心底憎恨着那些异端,为了不让民众受到波及,为了不再死更多的人,他迫切想要阻止所谓的恶魔破除封印,并为此在努力,拼命着。
经过这一路上的交流,试探,这点我同样看的出来。
只是...
他的上级,恐怕未必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和觉悟吧。
不久之前,我去到山的临时露宿地,确认了村里的人都没事,松过一口气后,在莱恩逼逼叨叨的过程中,沉下心来,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,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
从得知莫斯里海岸溃败的消息,临行前贝亚德在王城对我所说的话,到抵达西尔加亚,却并未直奔战场,反而先来到伍德沃德之森,随即又发现南境涝灾严重,粮草紧缺异常,一场暴雨摧毁了无数西尔加亚子民的田园,导致西尔加亚经济一片萧条,泱泱种植业大国,竟是连行军粮都凑不出来了。
无奈之下,教会第一骑士团仅仅一千五百骑士仓促赶往战场,同样是由于暴雨的原因,行军的路途异常艰辛,许多原定的线路都因为积水或塌方不能走了,我们因此耗费掉比预想多了很多的时间,耗费掉更多的粮草。
而那场几乎快要覆盖整个西尔加亚南境的暴雨,在我们打算离开沉默之堡的那一晚,它及时的停了下来。
再后来,我看到信仰团施展神迹,降雨灭火。第一骑士军团抵达亚雷提恩城外,然而却为时已晚,第三骑士团几乎全灭,战士们从容就义,慷慨赴死,我们夺回了城,安吉尔即刻下令,斩了币行的几名负责人,紧接着贝亚德莫名失踪。
而我展转一圈,最终又被那个可以传送的神之遗物送回到了这里。
再来,就是直面异端,直面小丑。
小丑对我说过的,奇怪的话——他似乎对我所拥有的能力感到意外和惊讶。
可如果根据教会的说法,小丑是为数不多当年跟着大恶魔的真理之门元老级成员,他并非议员,却杀过至少两名议员,这样的人至今还没被内部处理,还能负责这次的大行动,想必在真理之门地位非常高。
那么,他不清楚那个实验的几率有多小?
小丑在察觉到我的混沌之力以后,紧接着表现出来的样子,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很意外,他对我说“原来如此,这股令人憎恶的力量,就是你的秘密”,而不是“原来是你,你竟然活着,实验竟然真的成功了”,类似这样的话。
很明显,他并不知道我的混沌之力是怎么来的,他对此很吃惊,并且表现出了浓厚的感兴趣——他以为我是拥有深渊力量的人类,他说我是“扭曲的,可悲的生命”。
在小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,我们之间的战斗正处于最激烈的阶段,我当时下意识的选择忽略了他的态度,忽略了异教徒言语背后的意义,但那些话语刺痛了我,被我记在心里,直到又回去小村子,到了山涧,我在莱恩的那间小木棚里,慢慢想清楚了这些事。
小丑不知道“实验”。
不仅仅是他不知道,似乎连那个舞姬都不像是很清楚的样子。那个女人同样察觉到了混沌之力的气息,但她只是试探性的问过我“怎么回事”,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,便没有再深究了。
丹尼尔推测,那个舞姬在真理之门的地位比小丑还要高,她有可能和前首领“大恶魔”关系密切,西尔加亚的行动几乎是她一手策划。假如实验真的是异教徒所为,这样的一个女人,她在察觉到混沌之力的第一时间,应该会做出些什么,或者会再多说点什么。
然而她没有再多说。
所以我想,她或许对此也是不清楚的,至少知道的并不多,不足以让她做出“这里可能有人是深渊,可能是实验体”这样的推断。
她不清楚。
小丑也不清楚。
如此耗费人力和资源的庞大“实验项目”,真理之门目前出现过的议员、首领级人物,居然没有一个人清楚。
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。
那间“诊所”并不属于异教徒。
安吉尔在骗我。
在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,我蓦然联想到当时传送过来的那个地下监牢,阴暗的石壁,腐朽的气味,隐约的惨叫,那里的环境,隐约和伊琉什曾经用幻灭为我制造过的环境,那条阴森可怖的走廊,竟是那般相像。
最重要的一点,那地方正好位于伍德沃德之森西面,那是我曾经“出生”在这个世界的地方。
想清楚这一点的瞬间,我寒毛都炸起来了。
不可能的...
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,那太过于玄幻,以至于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,教会搞那种实验做什么?吃饱了撑的吗,从各种意义上都讲不通,不可能的事情,他们即使内部斗争再激烈,也不可能演变到需要研究莫名其妙的力量来让某一方获取最终胜利。
没必要。
更没道理。
这只是我胡乱的猜想,我打从心底不愿相信这件事情,然而“怀疑”一旦产生,人就会在发生某些事情的时候,忍不住会朝心中怀疑的方向联想,控制不住。
从湖水里苏醒的时候,我发现有人在监视我。
谁会监视我?
真理之门不可能。
那个舞女,她要么趁机杀了我,要么就在看到我展现出混沌之力以后,做出一些别的什么举动,总之她会行动,绝不会躲在一旁偷看,并在我发现之际,选择什么也不做,悄无声息的逃走。
她不会,所以那个老仆也不会。
我在过来的路上问了司铎,知道了那个时候,舞姬和老仆其实已经歼灭教会在森林外围驻守的大军,踏进森林寻找巨龙之乡了,村里人说在前一天黄昏看到金光,应该是交战时神迹绽放的光芒。
所以那不可能是她们。
而她们不会,小丑就更不会了,因为他已经死了。
真理之门到现在,到这里,就只剩下舞姬和老仆两个人。
那么,到底是谁在监视我呢?
是谁,在看到我的混沌之力以后,什么也没做就逃走了——那当然不可能是恰巧路过的人,有什么路人能逃过我的感知,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。
那一定是个身手了得的人,至少比雷克特要强,而我猜他离开之后,可能是向去什么人,汇报了什么事情,比如我的苏醒。
接着,这几个修士就出现了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有些不愿意再去深想。
舞姬对我说过的话,她托老仆对我说的话,以及小丑对我说过的话,他临死前的莫名其妙的回答,我都不愿意再去深想了,异端的话不可轻信。
可是...
我还要怎么继续相信教会,相信安吉尔呢?
他在对我撒谎。
他们很多的人,都对我撒谎了。
此时此刻,在意识到这些事情以后,我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。
那未必是恶意吧...
我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,那些谎言未必是恶意,可能有别的什么,我不知道或者不能知道的原因。
安吉尔对我很好。
即使在事情已经严重到这样的程度,丹尼尔,奥利维亚,卡尔,他们临死前放声悲鸣,尽管事情已经无法挽回,异端带着血珠,就要开启龙乡,放出那头所谓“真正的恶魔”了。
尽管已经死了太多的人,太多忠贞的战士。
可安吉尔还是迟迟未能出现。
但我还是想相信他。
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...
我只能这么告诉自己。
因为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。
恶魔将至,我还需要教会不留余力的支持,让他们告诉我怎么做,才能避免灾难的发生,怎么做才能救下那些还活着的,无辜的平民,怎么做才能让村里的人,让克莱尔奶奶不会被卷进这场残酷的信仰之战里。
所以至少...
在消灭异端,消灭恶魔之前,我什么都不会问了。
无论是谁,想把我怎么样,只要能救下这里的人,我都不会问了。
............
踏踏,踏踏,踏踏...
奔腾的角马自山谷飞驰而出,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,昏黄的日光洒下,照亮远处旷野古木参天、如**大海一般,熟悉的森林。
“嘎——”
黑色的渡鸦自森林上空折返,在头顶展翅盘旋数圈,向着西南的方向再次掠去。
“跟上它!”
我在后方发出命令,修士们回首一瞥,默默点头,随即将身子压的更低,铁蹄飞踏,不久,五道身影在天边最后一缕霞光的晖映下,没入漫无边际的茫茫林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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