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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沉的天空雷声大作,雨“哗啦啦”地下着。
被蒙上一层铅青的早晨,背靠山脊、泥泞不堪的原野狂风乍起,沿土道穿行旷野的队伍犹如一条浩荡江河,在淡薄的曦光中,在原野上,前后难见首尾。
绣着金色十字的旗帜在烈风中招展开来,金甲骑士们身披斗篷,于狂风骤雨中拖泥带水,艰辛向南行进着,兽蹄踏响、行军的脚步声和雨融为一体,哗啦啦啦,声音从满地的淤泥与积水里荡漾开去。
远处一群衣衫褴褛、浑身被雨水浇透了的逃荒者转头,在大雨中静静望那泛着金光的队伍,瘦弱的女人拉着小孩的手,头发全贴在脸上,不喜不悲,神情麻木。
我骑着一头擐甲披鳞、高大俊白的角马兽,在大雨里抠紧兜帽低着头,装有格雷船长的皮箱背在身后,走在队伍靠前列的一侧,随骑士们缓慢前行。
“嘶——”
肩高接近两米半、算上头距直奔三米的大家伙打了个响鼻,庞大的身躯晃了晃,吓得我赶快抓住鞍具,另一只手牢抓缰绳,心跳加快几分。
这头角马兽,据说是产于卡拉库赞沙漠间的亚哈尔绿洲,名为福罗里斯的马兽种,它是经过一千多年培育而成的,世界上最古老的马兽种之一。其体态特征为头细颈高,四肢修长,皮薄毛细,步伐轻盈,脑袋上长有三支螺旋黑角,身躯极其庞大,力量、速度、耐力,皆远远超过其他马兽种,因数量稀少、训练成本高昂,所以是神圣教会第一骑士团的专属坐骑。
这样一头庞然巨兽,我跨坐在它的背上,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骑大象,即使它的鞍具脚蹬构造特殊,搭在兽身两侧有如阶梯,可我还是够不到最上面的那一阶钢蹬子,后来让艾萨克帮我改造一番,将脚蹬调高到兽背两侧,缰绳也换了更长的,这才勉强骑上。
但还是慌,骑不好...
然而在这种时刻,面子什么的早已不在考虑范围之内,我让人在兽背的鞍具上系了绳子,绳子的另一端有挂钩,钩在我的束腰上,将自己牢牢栓在兽背,这么做没其他原因,就是能让我感到一丝丝的安心,不会有那种空落落、一不小心就会被甩下去的危机感。
这样一来,总算是能好好跟上队伍...用不着和安吉尔骑一只角马兽。而且几天过去,我的骑术也有了明显的进步,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、揣揣不安、不会控制方向了,虽然跑起来还是很吃力,但只是这样走的话,没什么问题。
轰隆隆隆...
乌云密布的天空,闷雷不断咆哮着,炽烈的白光划过天际,宛如穿梭在云端里的不知名怪兽,所发出的阵阵怒吼。
迎面而来的冷风,将身后的斗篷掀飞起来,猎猎作响,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、身上,冰凉凉的,雨水从头发滴下来,滑落脸颊,我慢慢松开鞍具,扯过身后飞舞的斗篷,将自己裹了个严实。
可尽管斗篷防水,雨滴还是会找到缝隙钻进去,浸湿穿在里面的黑裙子,浑身湿湿的很不舒服...好在裙子是皮制的,怎么淋都不会透。
吧唧...吧唧...
脚蹄踩进淤泥,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。
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穿过这片烂泥地...
我忍不住回头望去,见身后的队伍如长龙般在大雨中行进,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...这看似庞大的队伍,实际上也只有一千五百人——然而这已经是在军粮不足的情况下,所能调动的极限人数。
我们在沿着道路向南走,而这条已经难以被称作是路的路上,还能看到有零零散散的逃荒者,他们斗篷肮脏、面黄肌瘦,无论大人小孩,一个个都顶着麻木不仁的面孔。
我看到过他们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害怕、没有忧愁,甚至没有生气。他们只是拉着装满杂物的手推车,有的连手推车也没有,就背着破旧的包裹,用树枝当作拐杖,淋着大雨,与骑士的队伍擦肩而过,拖家带口向北走去。
“骑士大人...您这是,往哪里走啊...去打仗吗...”
“骑士大人...骑士大人...您行行好,给口吃的吧...”
“骑士大人...北边有没有活路啊...我听人说,北边有活路的...”
有时会有灾民拉着骑士问话,或者讨口吃的。在队伍步入南境之后,我这一路上,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声音。
然而我们无能为力。
骑士们的行军粮本就不充足,也就是在预计最顺利的情况之下,勉强够吃的程度。驮粮的车队处在队伍的最后方,由那名叫做哈伦的骑士长带人严加把手,连我都是每天只分发一次肉干,分量差不多够吃一顿,我的是两人份,等到傍晚或深夜休息时,才能吃到热乎的、锅煮的食物,基本是粥或者汤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骑士们能做的,也只是在看到有人快饿死时,分一点自己的肉干给他们,但能给的并不多,那样的分量是救不活人的,能起到的作用,也只是不让他们死在眼前而已。
当有人倒在附近的时候,我们看见了,也会沉默着为他们收尸...说是收尸,但也只是找个地方将尸体扔下,脱下他们的斗篷盖上,然后祈祷...埋是肯定没时间埋的。
而这样的事,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做过几次了。
第一次做的时候,心里很难受。
而上一次,我为一个满脸乌黑、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抚上眼帘,盖了篷布。大雨打在满是泥污的篷布上,“噼里啪啦”地响,幼小干瘦的身体轮廓在篷布之下被勾勒出来,一动不动,生命如此脆弱不堪,我看着她...那时候,也有些麻木了。
我想起柏莎奶奶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。
[这世上有许多的强大,一旦来了,他们是挡不住的...连抵挡的心思都生不起来...]
这句话,似乎直至此刻,才让我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。
可是奶奶...
我该怎么做好呢...
踏踏...踏踏!
前方脚蹄声突如其来,将我从发呆中惊醒,蓦然抬头望去,只见一名骑士骑着角马兽奔来,兽蹄急踏地面,淤泥水花四溅而起,骑士的脸被宽大的斗篷遮住,待近一些时,我看到他似乎有些焦急记得他是负责探查路线的人。
发生什么事了吗...
“怎么了!”
我在雨里挥手,大喊一声,那骑士听见后侧头,看见是我,急忙拉了缰绳,角马兽一声尖锐的嘶鸣,前蹄抬起又落下,放慢速度走到我这边,在风雨呼啸中对我大喊:“前面是个山坳!那里的山路塌方了!”
淦...
该死的鬼天气...
我在心里骂了一句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问他:“严重吗!”
“泥石将路都堵死了!我们必须要绕行...艾萨克大人呢!”
“我没看见!可能在、后面呢!”
“我们也许要绕半座山了!估计又得浪费不少时间!我看见山坳那边有个村落,村后面是丘林,可能会有近路!但那边情况有些奇怪,我必须先向艾萨克大人汇报!”
“怎么奇怪!”
“死的人太多了!到处都是尸体,还没有臭!我看到有被烧焦的!这不正常!”
有烧焦的...
此时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蹄声,我循声望去,见到艾萨克带着十多名骑士,从队伍的左边策兽奔过来了。
“出什么问题了!”
他大声喊道,负责探路的骑士便将情况又重述了一遍。
“我怀疑是遇上山匪了!他们可能还在附近,没走远!杰森和里克还留村口留守着!艾萨克大人,慎重起见,我建议让我再带十个人过去!”
“艹他妈的...”
艾萨克骂骂咧咧,随后一摸脑袋,向身旁的骑士交代道:“让后面的队伍速度放慢...驮车准备好,那些死妈玩意儿有可能抢到粮食。”
等两名骑士离开,他又回头:“雷尔曼带路,我们过去看看!”
“好!”
探路的骑士掉头边走,艾萨克用力一夹兽肚,带着身后的十余名骑士跟了上去,见此我连忙拉扯缰绳,僵硬地掉了兽头,朝他们喊一声:“等等我!”,因为够不着兽肚,只能夹一下兽背,手伸向后面拍一拍,屁股抬起来又坐下,小蹲了两次,这头巨兽才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,撒丫子就跑了起来。
呼呼呼呼——
耳边顷刻狂风呼啸,迎面的雨滴打在脸颊,有点疼。
我紧抓着手里的缰绳,两条腿绷直夹紧了,屁股微微抬起撅着,腰弯下来,前胸几乎贴在兽背上。
踏踏!踏踏!
身下的角马铁蹄飞踏,溅起淤泥积水,身体颠得厉害。我嘴巴紧闭着,眼睛眯起来,身后的斗篷迎风狂舞,兜帽被风刮掉也不敢重新戴上,湿淋淋的黑发在后脑飘起来,像飞在雨中的绸缎。
掉不下去掉不下去不会掉下去摔到泥巴里...
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下的大家伙,迅速追上前面的骑士,跑到艾萨克身边,他转头看见我,喊道:“你怎么也来了!”
“我跟你们、一起去看看!”
那些烧焦的人...
不一定是山匪做的。
“那你可得跟上了!小不点,不是我说啊!你的骑术简直烂透了!”
艾萨克说着,加快了骑行的速度。
“你再敢、叫我小不点!我打烂你的、秃脑呸!”
啊...嘴巴里进泥水了!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秃脑袋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,他的兜帽也被吹下去了,那颗圆乎乎的卤蛋被雨水洗涤着,从背后看上去油光发亮。
我们沿着山脊一路奔行,不久看到远处村庄的轮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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