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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渐渐腰板就挺直了,?拉上一车东西去镇上卖,?越来越理所当然。没瞧殷玉娇一小姑娘,也敢去市场上,?摆几双缝好的鞋去换个几角钱的家用补贴吗?这时代确实变了。
再加上殷玉娥说得信誓旦旦,?仿佛只要一个人有勇气、敢去做,天上就能掉大钱似的。说得多了,?秦茂也信以为真。
两人一拍即合,决定去城里开店做生意。但这做生意是要本钱的啊,钱从哪里来呢?秦家一穷二白,大晚上家里都不需要上门栓,因为贼都看不上他们家,那只能从殷家掏了。
殷家也不是傻的,?大房两口子、老太太这些年辛苦倒也攒下一大笔钱,?并不像秦家当家的赌鬼全霍霍完了,?但这些钱是留着有大用处的。家里有一个将考大学的考生,不管最后考得上还是考不上,?钱近几年自然都得紧着考生用。剩下的都归小宝了,?因为小宝也到了该送镇上念书的年纪了。
读完小学肯定要继续往上读啊,?不管小宝是不是那块料,老太太都默认是那块料,于是算盘都打得啪啪啪响,外加想到孙子以后要去城里拍戏、挣钱、娶媳妇,还要给他们养老,那这一笔笔算下来都需要真金白银啊,都需要全家掏钱啊。
于是老太太是不可能把这些钱给殷玉娥的,毕竟女儿家迟早要嫁出去,给一笔丰厚的嫁妆就不错了。除了给孙女们的份,这偏心眼的老太太恨不得家里的一砖一瓦、庭院里的几根草都归孙子。
这在这年代很习以为常的事情,换了别人家的闺女,有的连嫁妆都不给,直接一笔钱卖出去的都有。但殷玉娥受不了,破口大骂殷家人重男轻女,骂老太太丧良心。
让老太太一张老脸瞬间拉下来了,“我丧良心?说这话出来的时候,你自个也不怕被天打雷劈,家里肯给你出五六百块嫁妆就不错了,你还想怎么样?你要是想嫁那个秦茂,我连嫁妆都不给!”秦家连个结婚“小三件”都出不起,是个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妥妥的是赔本买卖。
而且五六百块钱不少了,是全家累死累活快两年的收入呢,殷玉娥还尤嫌不足。
“怎么可以这样!奶,这可是关乎到我一辈子的幸福啊!”一个女儿家嫁出去,娘家不给嫁妆,那闺女在别人家可是要抬不起头的啊!而且才几百块,这怎么够呢,当做生意的本金都不够。
说到钱,殷玉娥又有想法了:“之前那个傅先生,作为感谢不是给了小宝一笔钱吗,我看您都收了,到底多少钱啊?分我和我姐一点呗,我姐她迟早也要嫁出去,也需要钱呢。”
老太太骂骂咧咧:“那是人家感谢小宝的救命钱,有你什么事啊?你是给人家吹气还是送饭了?连你弟弟一八岁小娃儿的钱你都惦记,我看你才是丧良心!自己想要钱,还好意思拉玉娇下水,人家玉娇是未来的大学生,说不准连对象都有国家帮忙分配,哪有你这么不要脸。而且那秦茂连彩礼都不想给,你在村里还想要什么脸面?”
殷玉娥不满了,下意识为秦茂辩护:“秦茂他不是不想给,您也知道秦家穷,所以他是有心无力,想出那笔彩礼也出不起啊。没关系,这年头彩礼嫁妆不就是走个形式吗,这笔钱以后等他有出息会给的。您给我们的嫁妆丰厚点,也就当提前在秦茂身上投资了。”
老太太没给糊弄过去,抄起地上的扫帚,骂道:“我信你个鬼,反正秦茂不出彩礼,你就别想嫁过去,滚远点别打扰我干活。”跟这孙女聊天,她总觉得随时能减寿三年。
殷玉娥就这样被一扫帚打出门了,她气得直跺脚,出庭院时还在忿忿不平,但半晌后眼珠子一转,计上心头。
殷家不准她嫁给秦茂,说倘若嫁给秦茂连嫁妆都不给,那她就捞不到做生意的本钱,这会耽误她挣钱计划。殷家人的态度很坚决,那既然软的不行,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,来硬的,逼得殷家不得不给。
于是殷玉娥就跑去和秦茂打商量,凑在人家耳边嘀嘀咕咕了好几声。
“你是说,我们先斩后奏?”秦茂脸红了,他是知道自己家穷的。这年头的村里结婚三大件是收音机、自行车和缝纫机,如果谁家有收音机,放着名著的评书或者戏剧,那几乎半个村的老人孩子都会羡慕他们家,然后趴在他们家窗户边上,蹭收音机听。
可大部分农村青年的财力是买不齐三大件的,只能买其中一个或者两个,其余的物品都靠一些生活物品来补足,比如女方买床褥棉被,男方就买大木床等等。但秦家是连一件都凑不齐,所以秦茂一直以为,自己要和村里那群老光棍一般,年逾三十才能讨到老婆,没想到竟然还有女生青睐他。
甚至不要彩礼、不顾家里人反对都要嫁过来,虽然这显得对方骨子里不够矜持稳重,但这时候秦茂还是很感动的。
尤其是,对方还照顾着他男人的颜面,牺牲自己婚礼的风光程度,拼命说着
诸如此类的反话:“三大件算什么?收音机这种老土的玩意儿早该淘汰了,缝纫机我也不会缝东西,买了占地方还浪费钱,不需要!自行车磨磨唧唧的那车轱辘子还没有小轿车快呢,我们以后可是会开小轿车的。什么狗屁三大件不需要不需要。”
殷玉娥是真的觉得不需要,但所有人当她傻,故意说着反话,秦茂也是这样认为,怜惜心便大起。
两人当夜就鱼水交融了。第二天牵着手,满面红光地去老太太面前炫(卖)耀(弄),那一路脚下带风的模样,可都被村里人瞧在眼里了,大家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这摆明了先上车后补票,不能反悔的样子,令罗老太眼前一黑,差点晕厥过去。
这年头有什么办法能逼得女方家自动送上女儿,还补嫁妆钱自认倒霉呢?那自然是那女儿自己都住到男方家了,或者是男方已经占了女方的身子,而全村都知道了的龌龊事。殷玉娥这招确实恨,殷家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认账,毕竟你闺女那一烂摊子事情,整个村子上至七大姑八大姨、下至河边一条狗都知道了,这闺女本身也非什么绝色和性格贤惠之人,如果秦家不娶的话,除非嫁到邻市去,不然隔壁村晓得风声的,也没人愿意娶。
罗老太那是气急败坏,但又不得不把孙女送过去,一送过去,瞬间就断绝了两户之间的联系,当自己没这个孙女。
连第三天的回门,都大门紧闭,任门外怎么敲门,都躺屋子里装病。
大房两口子也很生气,好好一闺女不自爱,自己把自己作践了,瞧瞧那婚礼上,殷家出了什么?几百块嫁妆,八条新棉被,还都是七八斤的,能盖十多年呢。还有镇上买的各种颜色的红绿缎面,分外喜庆,什么窗帘桌布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。再反观秦家呢,出了三十多块钱彩礼钱,还是墙砖里挖出来的,过了一趟新娘手后,秦老汉马上又抠门地收回去。
当时这一幕,全村人都盯着呢,也知道是自己家孙女上赶着要倒贴,多丢脸啊!老两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恨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。
更别说,婚礼后还有人偷偷来打听,问他们,两姐妹性格像不像,生怕那懂事的大姐私底下跟妹妹差不多。这简直是妹妹个人的行为,把姐姐的名声也给带坏了啊!两口子气极。
后来几次,那闺女嫁到秦家后,倒是自觉没跟娘家生分,经常回娘家来吃饭,只是一开口就是需要钱,说她和秦茂小两口要去城里做生意,需要一笔钱做什么“创业资金”。
本来大房媳妇作为女人,最懂女儿为人妇的难处,没有丈夫那么狠心,但三五次下来,陆陆续续给闺女偷渡了一百多块钱,而闺女毫无感激、甚至是狮子大开口后,大房媳妇的那颗心也彻底寒了。
她懊悔地拍了拍自己脑门,心想这笔钱她拿去给大女儿买教辅做嫁妆,留着给小宝未来娶媳妇不好么,毕竟大女儿也到年龄了,而侄子小宝未来是要给他们养老的,小女儿啥也不干吃饱撑着补贴娘家,她何苦来哉?
于是任由小女儿如何舌灿莲花后,大房媳妇也不吱声了,要是再提起要钱的事,就说:“做生意的十有九赔,你们别投那么多钱进去,小心回不了本。妈实在没钱给你了,你姐马上要上大学了,钱都要留着给你姐念书呢。”大家都说大学生有补贴,但这补贴具体有多少,也没人有个说法,但去城里读书,光一张火车票都得好几块钱,这花销肯定不小,他们老两口得开始谋划了。
“你们真多事,最后上大学的人是我,给我姐的这笔钱最后还不是要落到我的口袋里,不如直接给我呢。”这些话,殷玉娥在心里腹诽,却不敢说出来,否则绝对会被打死。
殷玉娥没再能从娘家这里挖出钱,就目光一转,盯上了家里那白白嫩嫩的小孩儿,一光救人就让自己身价倍增的九岁小富翁。
她是亲眼看到的。
那一天一大早,一排黑色轿车驶向山林,车轱辘转着,经过坑坑洼洼的小道,全部停在殷家大门口,村里街坊邻居这才知道,原来小宝救的那个城里人身份是来自首都的有钱人,貌似还是什么权贵之子。
被人绑架了,从水库那上游绑着木筏想要淹死,结果福大命大那木筏没翻,飘到中下游地段才翻,正好翻到他们文水村来了,还好巧不巧被小宝捡到了。
这什么绑架、撕票,听得村里人有点懵逼,他们的日子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,回了家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、聊物价聊儿女,这些事儿离他们太远了,他们的手甚至不敢去摸那锃亮的车,生怕把人家的车蹭掉一层漆,可贵哩!
他们只知道,小宝的无心之举,贡献大了去了。那傅家的人,为此特别感谢小宝就够了。
殷明麓是真不知道自己把未来如此牛逼的人物给救了,他小脸懵着跟一排傅家的保镖竞相握了手后,除了奶声奶气的“不用谢”之外,不知道说什么。不然他一个小孩子,还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台词不成。
许是他这样的迷糊可爱,更讨傅家少爷喜欢,那少年笑着,临走时送了老太太一大笔红包,那沉甸甸的分量
,一看就数额不少,令殷玉娥双眼放光。
心想有了这笔钱,她和秦茂去城里最开始就可以不用租人家店铺了,直接可以盘下一间地段好的铺子,开始创业了。
可惜老太太跟防贼一样防着她,生怕小宝不懂事,会被她骗去,于是从来不让孙子里过手的钱超过一角。再加上傅少爷接下来都不寄钱,反而每个月都从首都寄一些生活必需品给文水村,什么海鲜干贝、鱼干肉干、饼干糖盒、烟酒保健品等等,还有一些精装书本和给小孩的玩具,实用又贴心。
就是难以变现,让殷玉娥除了嫉妒小宝的好命,也毫无办法。
但她一有空闲就不留余地的打击小宝,看殷明麓吃着京市傅家寄来的零食,吃得正欢的模样,便变了脸色,义正言辞地道:“小宝,你要知道。你是你,傅哥哥是傅哥哥,你在救他的时候,你确实是没想过要报答的。但渐渐的,你变了,变成了一个坏孩子,你开始享受人家的报答了!”
“你要知道,人家可是天之骄子,如果我们老是收人家东西,一昧的索取人家的好东西,我们本来和人家是平等的地位,渐渐的也会变得不平等。人家因为感激,偶尔报答我们普通人一次,但我们因为贪得无厌,开始老是索取的话,次数多了,人家也不会再感激我们的。”
“……”殷明麓沉默地往嘴里塞了块奶糖,明明是人家为了报答殷家的救命之恩,月月都送的礼物,怎么到了殷玉娥的嘴里,就变成是殷家人不要脸,巴着人家的救命之恩,老是索取了。
“傅哥哥说他要带我去拍戏。”
“拍戏?小宝,你以为你能成为大明星吗?”殷玉娥发出一声嗤笑,“这年头成为明星都是很吃苦的,你知道那个靠武打出身的xx吧?天天吊威亚,现在还没三十骨头都要散架了,医生都说他活不过五十岁,当明星可是很辛苦的。你不要痴心妄想,你只是好心救了你傅哥哥一命,人家有钱人忙得很,怎么会青睐我们普通人呢?说带你去拍戏,只不过说说而已,你不要当真了。你不如把钱放姐姐这里,等姐姐在城里挣大钱了,说不定还能把你塞到一个剧组里,让你演个小龙套,也算圆了你一场‘大明星’的梦了。”
话音刚落,本以为会看到小家伙被打击得一脸泫然欲泪的小表情,来满足自己抨击欲的殷玉娥,突然听到一阵叮叮铃铃的响声。
村长出现在他们家门口,把自行车一停,气喘吁吁道:“来信了,来信了,傅家又给你们家小宝写信了。你们家咋都没人去邮局取,信我先给你们拿来了。那些随信寄来的东西没拿,几大包肉干,几大桶点心,几大条香烟和酒,三五盒燕窝虫草的补养品...嘿我念不完了,这八成是给你们提前送的年礼呢。喏单子在这里,小宝你要好好收好,改天记得带人去取,别让东西放坏了,或者让邮政员给偷藏了。”
“嗯,好的,谢谢村长叔叔。”殷明麓乖乖接过单子和信,小手捏着信封,准备拆。
看小孩点头后,村长叹了口气,叮嘱道:“信拆完了,邮票别扔啊,这些邮票可值钱咧。对了,人家傅先生一个月给你寄七八封信,咋一封都没见你回啊?”你就这么高冷的啊?真是小孩子心性,脑子里估计只想着玩了,不懂得跟人好好处理关系。
一听邮票贵,殷玉娥马上探头去看,当即抽了口气,恨不得将那一枚漂亮的邮票从洁白的信封上撕下来。这“山河红”邮票,虽然面值才八分钱,但市面上极为少见,她记得,在后世10年初的嘉德拍卖会上,拍出了一枚四百万的天价,破了当时的地方单枚邮票成交最高纪录。
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值钱,但邮票能增值和珍藏啊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那价格只会水涨船高。
再听说那傅沛安一个月起码给小宝寄信七八封,如果封封都是这么值钱的邮票,那小宝未来少说也是个千万富翁了。殷玉娥捂住心口,掩饰不住自己的羡慕嫉妒,万万没有想到,傅家对小宝原来这么好。
吹几口气,救回一条人命原来那么值钱吗?如果对象是她……那她早就发财了。她记得小宝未来会去混黑当马仔,早早就送掉一条命,如果这辈子小宝依然早死了,她是不是可以……是不是可以和家人一起分掉小宝生前的一些东西?
听到村长的谴责,殷明麓小脸有些委屈,揪着衣角道:“可是我不会写字啊。”他这个身体还没上过学呢。
“你不会写字,你两个姐姐不会写吗?”村长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,“人家傅小先生都说了,知道你不会写字,不拘你是画画还是涂鸦,能回个信他就很高兴了。瞧瞧人家多主动积极报答你们,想跟你们处好关系啊,再瞧瞧你们家,咋对个远方朋友都那么敷衍呢?真是不像话。反正我今天不忙,你干脆现在就回,想想要跟人家说什么,我替你写。”
于是小宝就把刚刚殷玉娥说过的话,一句不差地重复了一遍。
村长:“……”
他深呼了一口气,目光炯炯地盯着神色心虚尴尬的殷玉娥,不知道这个丫头在自家弟弟和人傅家少爷的通信里,扮演这样的“挑拨离间”的角色意欲
为何?语气还阴阳怪气的,难怪小宝都不爱给人家回信,回了就会被说是巴结、说是痴心妄想,其次是怕是想回,这个姐姐也不让他给人家回。
常人道,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,他本来还不信,现在信了,这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,哪有这样对弟弟说话毫不留情,还张口要钱的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。
等小宝念完后,村长拿着新鲜出炉的信,因为不放心,顺路又去给老太太说了一嘴。
老太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丫头想骗钱,想着想着居然到她的宝贝孙子头上了,当即气得一扫帚把殷玉娥给打了出去,禁止她跟小宝有再次的接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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