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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就刚吃完晚饭不久,顾霖用了小半碗粥水便觉得有些饱腹了,但虾仁砂锅粥鲜美,顾霖舍不得放下手上的碗筷。
郑颢见此道:“顾叔日后若是还想吃我再煮便是。”
顾霖闻言,惊讶地抬首看向郑颢道:“这是你煮的?”
郑颢微微点头道:“原怕虾仁粥不合顾叔的口味,见顾叔能用下我便放心了。”
顾霖低首看向白瓷碗中的粥水,米粒颗颗分明,虾仁熬出的虾油浸在雪白的米油里,一看便知是灶房老手煮的粥水,加上郑颢没有说,所以,顾霖还真没有想过眼前的虾仁粥是对方亲手熬煮的。
对于为顾叔煮粥这件事,郑颢没有多大感觉,因为于他而言,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,若不是看顾叔饱腹后还不舍放下手中粥水,郑颢不会主动提起。
郑颢对身前的年轻哥儿说道:“用完宵夜后,顾叔该喝药了。”
顾霖点点头。
郑颢起身去拿一旁放温的药汤过来,顾霖接过喝下。
依照往常,待顾霖喝下药汤后,郑颢便要离开对方寝卧了,但对于自己白日碰到的情景,郑颢仍有些介意。
郑颢非常介意顾叔身边的人与物,或者说只要会分去顾霖注意的,无论是人与物,郑颢都会介意。
尤其是……
郑颢闭了闭眼,青天白日下年轻哥儿与青年男子站在一起低语的情景,实在是刺眼的紧。
喝完药后,顾霖手上的药碗被郑颢拿走了,顾霖从柜子里的糖盒拿出一块陈皮放进嘴里,才觉得嘴巴里的苦味被压下去了。
微微凉风穿过木窗,灯罩下的烛火微微摇晃,墙面上顾霖与郑颢交叠在一起的身影闪闪烁烁。
忽然,郑颢开口问道:“白天见于二成拿着好几个礼盒从有缘酒楼出来,顾叔可是在宴会上买了什么东西?”
“怎么可能!”
顾霖立马道:“宴会上的竞拍之物皆是禁物,我怎会知法犯法,那几个礼盒是方少东家送的东西。”
“噢?”郑颢微垂眼帘,藏住眸中暗锋道:“方少东家怎的好端端送礼,还这般郑重?”
顾霖道:“一个礼盒装的是对方上次送的玉石首饰,另一个礼盒是人参和灵芝。”
郑颢闻言淡淡道:“虽说顾叔与方少东家是友人,但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,若总是收对方的礼,会不会有不宜之处?”
顾霖没有察觉不对,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:“之前不觉得,因为对方送的都是一些地方特产,我尚能还得起,但最近两次,方少东家送的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,不是玉石便是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,若是对方以后再送这般珍贵的礼物,我不会再收了,也怪我在收礼后没有仔细察看对方送的是什么。”
郑颢微垂眼帘,敛起眸内所有情绪道:“顾叔心里有一把尺便够了,我也是担心顾叔与友人产生间隙而已。”
顾霖不好把方继越对他有意思的事情告诉对方,也不知晓郑颢察觉了方继越喜欢他,只囫囵地点点头应着。
看着对方继越没有产生丝毫男女之情的顾叔,郑颢微沉的心松快些许。
否则,郑颢如兽瞳的眼眸深了深,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
过了几日,顾霖又纳闷起来了,看着区别于以往,不怎么在自己身边转悠的顾安,顾霖心中生出不解。
这哥俩怎么回事,大的才刚好没几天,小的又来了。
“顾叔我吃饱了。”
顾安吃完朝食后,起身把碗筷拿进灶房然后就出门坐在牛车上等郑颢。
看着顾安行色匆匆的背影,顾霖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一时间,顾霖陷入思虑,连碗里的汤面也不吃了。
“顾叔?”
郑颢出声道。
连叫了三遍,顾霖才听到。
他微微侧头看向郑颢,迎着对方略带疑惑的淡眸问道:“你有没有觉得,安安最近有些奇怪?”
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,郑颢向来不会去注意,但在顾叔的面前不能这么说。
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外头的牛车,郑颢收回视线,淡淡道:“年龄大了总会和小时候不一样。”
顾霖觉得有些不对,但郑颢说的确实有道理。
顾霖喃喃道:“也许是我想多了。”
郑颢吃完了三碗汤面,顾霖碗里的汤面还剩下一半,他进食向来喜欢细嚼慢咽,所以包括郑颢在内的家里人习以为常。
郑颢起身对顾霖道:“顾叔慢吃,我先走了。”
顾霖微微点头叮嘱道:“路上小心。”
郑颢转身离开大堂。
午时府学刚刚下课,外头便有人走进学堂,对方的目光在学堂众人身上游荡,最后落在一人身上。
他上前对郑颢道:“郑秀才,外头有人找你。”
郑颢深眸微凝,边起身边对传信的人道:“有劳了。”
而后,他抬腿离开学堂。
来到府学外,看着面前面容陌生,不是家里人亦不是好运楼任何一个小二,郑颢微沉的心渐渐稳定下来,原先快速移动的脚步也变得从容不迫。
身高只到郑颢肩膀,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童对郑颢道:“郑秀才,顾安与书塾其他学子打架了,陈举人请您过去。”
郑颢闻言,神色不变道:“劳烦等一会儿,我先去告假。”
话落,郑颢转身走进府学,小童也不敢催促,便顶着日头在府学门外等着。
片刻,一位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茶水走到小童面前,对他说道:“外人不能进府学,郑秀才怕你中暑,让我给你倒碗凉茶,你去那边树荫下等郑秀才,别在日头下站着了。”
原本小童顶着正午日头出来找人心里有些不痛快,但碍于郑颢是秀才,他不能得罪。
然而郑颢这般一做,虽没有花费多少银钱,但身为秀才公,却体贴地把一介小童看在眼里,小童心中舒坦许多,端着凉茶去树荫下了。
下午恰好都是周先生的课,郑颢同对方告假,周先生微微皱了皱眉,但最后仍是答应了,不过在郑颢离开前,他同郑颢说了些什么,郑颢沉默一会儿最后点头答应。
顾安入学的陈氏书塾和府学所距不远,在小童的引领下,郑颢直接走进陈举人的书房。
此时书房内只有陈举人,没有顾安,亦没有同对方打架的学子。
郑颢微微拱手道:“陈举人。”
陈举人抬首看向郑颢,微微点头道:“原是孩童之间的争端,算不得什么大事情,但顾安对同窗下了重手,叫你们过来是提醒你们回去要对顾安好生教导,免得他误入歧途。”
郑颢微垂眼帘道:“劳烦陈举人费心了。”
陈举人抚了抚山羊须,微微摇头说道:“若不是看在顾安是个好苗子,我也不会叫你过来。”
话语一转,陈举人对郑颢道:“下一年便是县试了,依照顾安的水平尽可一试,但不能保证名次,按着我的意思便是再压压。”
郑颢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道:“陈先生对顾安关怀备至令我汗颜。”
陈举人抚须笑了笑,摇头摆摆手,将顾安的事情处理好后,陈举人便拉着郑颢一起讨论学问。
直至书塾下学,郑颢同陈举人告辞,陈举人仍有些依依不舍。
郑颢离开陈氏书塾踏上牛车后,本就平淡的神色变得愈发生人勿近,倘若刚才在陈举人面前,他是清冷如玉的端方君子,那么如今,他便是寒冰铁剑,虽未言语暴怒,但令人望而生畏,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场,根本不敢相信对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皎洁如月的少年书生。
郑颢微垂眼帘,目光直射坐在对面的男童问道:“你在陈氏书塾中做了什么,为何会和其他学子打起来?”
面对郑颢的质问,顾安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,嘴巴紧闭着没有说话,如果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,顾安往日木讷的面容此时显出些许不驯。
郑颢见此,眸色渐冷道:“此次陈举人的书童前来找我,我不与你计较,但若是下次书童去找顾叔……”
郑颢话未说完,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安骤然开口喊道:“不!”
对于对自己有利或自己在意的人,郑颢从不缺乏耐心,前者如周先生,甄家兄弟,后者唯有顾叔,但顾安两者都不属于,可对方偏偏是顾叔在意的人。
郑颢忍住心中不耐,再次问道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顾安神情呈现出狠色道:“学堂里有人说好运楼的生意那么好,肯定是顾叔用了不正当的手段。”
虽然顾安没有仔细说,但郑颢想想便知道学堂里的学子具体说了什么东西,眼睛扫向顾安看着自己不服输的眼神,郑颢冷声道:“无论是谁辱骂顾叔,你教训他都没有错,但你教训别人的方式愚蠢至极。”
顾安眼睛紧紧盯着郑颢,即使对方的兽瞳冷血无情,但他仍不畏惧地看着对方。
只能说能在牙行里生存下去的孩童能是什么小绵羊,只不过是顾安掩饰的太好,顾叔等人没有发现罢了。
郑颢微垂眼眸看向顾安道:“若是己身力量不够强大便另寻他法。《孙子兵法》有言‘利而诱之、乱而取之,实而备之,强而避之,怒而挠之,卑而骄之,佚而劳之,亲而离之,一味地以卵击石,不过是徒惹笑话。”
“你在学堂里看谁不顺眼想要教训谁,我都不管,但你要记住做这些事情时要让人看不出来,至少让别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来。”
郑颢话落,顾安微微低头,稚嫩的脸充满思索,片刻后,他脸上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。
顾安抬首对郑颢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
解决此事后,牛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家中,两人一路无言,郑颢阖目养神,顾安则在思索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语。
看着郑颢和顾安早早归家,顾霖不由得抬头望向天边,只见橘黄太阳刚从天际落下一点。
顾霖对郑颢问道:“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?”
换作往日太阳落在山腰处时,郑颢二人才刚到家。
除了刚进门时和顾霖问好外,顾安一直保持着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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